韩三千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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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雷霆三（第1页）

江枫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提笔刚写下几个字，赵环儿推门走了进来。她来到桌子旁，好奇道“枫哥，你在写什么？”

“我打算给张俊写一封信，”江枫丢下笔苦笑道“最近跟这位张大帅的书信来往也忒频繁了些。”

江枫打算给张俊说明利害，晓之以情，诱之以利，劝他站在汴梁一方，或者至少两不相帮。只要张俊不加入，仅凭刘光世和王躞的实力，应该还不能对江韩联军造成威胁。

赵环儿知道江枫心意，便道“恰好，我也想让陛下给这位大帅一份圣旨，让他立刻来京城护驾呢。”

江枫道“这样岂不是逼着他表态？万一此人公开选择建康朝廷，可就没了回旋余地。”

赵环儿“噗嗤”一笑，嗔道“哎呀，要是都跟你一般忠厚，这人早死了一百次了，哪能做到今日的高位。你且忙你的军务，这件事交给我吧，对付这等小人，我自有主意。”

江枫知道自己智谋手段远不如环儿，见妻子挺着大肚子还时刻想着为自己分忧，心下感动，拉住她手道“环儿，若没有你和谢叔，咱们平安城岂能走到今天。我常常想，我江枫一个乡下小子何来如此福气，能与你这样又美丽又聪明的女子相伴终生？”

赵环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美目弯成了两道月牙儿，咯咯笑道“刚夸你忠厚老实，却又在这里甜言蜜语哄人家！”

赵环儿虽在江枫面前说的轻描淡写，实则此事已在她心中谋划良久，行动方案也早与谢平川讨论过，现在动手正是时候。

张俊还从未如此纠结。

建康朝廷的圣旨已经到了。不出所料，赵构要他尽快带兵西进，接下来会生什么，用脚指头想也能料得到。

江枫和韩世忠的实力有目共睹，按张俊一贯趋利避害的本性，是不愿与这两人为敌的。尤其是江枫的麒麟商社这几年与张家军的贸易往来数额巨大，商业收入已经是张俊养活这支军队的重要财源。若与江枫决裂，自己损失必然很大，这支军队如何生存都成问题。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是靠着保护赵构南逃建立的军功起家，可以说这一身功名富贵都是跟赵构绑在一起的，就算自己愿意站在汴梁一方，那位正牌天子赵桓又怎么可能信任自己？

赵桓既然有江枫和韩世忠作为依靠，自己就算去了也位居人下，说不定迟早要来个鸟尽弓藏，不得好死！

这样的选择是一场豪赌，赢了或许是滔天富贵，输了则必然万劫不复，真个是难以决断。

天气依然闷热，没有一丝凉风，张俊摩挲着那份圣旨出神，手中的汗水不知不觉打湿了黄绸封皮。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

“启禀大帅，又有一位天使到了！前导的旗牌已经进城，说请您出来迎接！”

张俊吃惊的站起身来，问道“是哪边的？”

那亲兵茫然道“他们没说，咱们也不敢问.....”

张俊匆匆来到帅府前门，只见门口两侧站了两队共百余人的卫士，穿着鲜亮甲胄，手持明晃晃的长枪在前面开路，后面又跟着一百兵士，打着刺龙绣虎的各色旗帜，各样回避、肃静、官衔牌，最后才是一柄题衔大乌扇，一张三檐大黄伞，罩着一位骑白马的红袍官员缓缓过来。

看到这等气派场面，张俊脑中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靖康之前的盛世。

张俊见那使者四品文官服色，却面生的很，知道必然是汴梁来人。相较起来，昨日建康来的钦差可就太寒酸了。

张俊正了正衣冠拱手肃立阶下，那位冠冕堂皇的使者在门前下马，稍作寒暄，便昂阔步而入。

可进了前厅后，那使者却不急着宣旨，反而要求屏退众人，说这是一道密旨，只能对张俊一人说。张俊扫了一眼使者身旁几名精干的护卫，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如此奇特的宣旨方式还是头一次，张俊的亲兵都退到门外，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竖起耳朵听着房内动静。可惜两人声音都很低，听不真切。

忽听张俊出“啊”的一声惊呼，亲兵还以为出了意外，正要冲进去的时候，却听张俊在里面低声道“微臣……遵旨。”

房门打开，张俊恭恭敬敬将天使送出，那位钦差毫不停歇，率领队伍出城而去，留下背后的无数窃窃私语和站在台阶上阴沉着脸呆的张俊。

数日后，赵构在刘光世的大营里接见了宣旨官刘茂。听说张俊已奉旨，准备即日拔营向西，来与刘光世汇合，赵构欣慰的点头道“嗯，张俊毕竟是朕的肱股之臣，关键时刻还是识得大体的。刘卿，你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朕的希望。”

刘茂被皇帝褒奖，脸色却颇为尴尬，吞吞吐吐道“这......这都是陛下的圣德，微臣不敢居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张太尉并非奉旨立刻启程，微臣宣旨后，太尉说要准备军资车马，需要迁延数日。微臣为了不负陛下圣恩，便留在他营中督促。可是宣旨后的第二日，张太尉又接到了一份汴梁来的......伪旨，据说那......伪朝来使与张太尉密谈良久，然后当日便离开颍州。随后，张太尉第二日便通知微臣，大军已经完成准备，随时可以启程。”

赵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问道“你是说，张俊接受了汴梁的伪旨？这等隐秘之事你怎么知道的？”

刘茂为了办好差事，多方打探消息，还重金买通了几个张俊帅府中的书吏，但这事自然不能跟皇帝细说，只得支吾道“这件事在帅府中传的沸沸扬扬，但那伪旨的内容却无人知晓。臣刻意结交一些帅府中下人，才打探到其中内情。”

赵构脸上阴晴不定，好半晌才说“你再去一趟张俊那里，传朕旨意，让他立刻返回颍州布防，监视伪朝动向，没有枢府调令不得擅自行动。”

“啊？哦哦，微臣遵旨！”刘茂心中叫苦，暗道这位圣人主意变得也忒快了些，自己这次若能平安回来，无论如何要打点一下换个差使。

很快，知制诰就连夜拟好了旨意，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刘茂便揣着忐忑的心再次上路了。幸亏张俊这位大帅脾气比那泼韩五可好多了，他似乎对刘茂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痛快的接了旨，当即表示无条件服从朝廷的指示，立刻率军回头向东。

直到刘茂一身轻松的离开，张俊阴沉的瘦脸上，才浮现出一丝苦笑，暗道江枫啊江枫，你可真是耍的好一手阳谋！

原来张俊那日收到的圣旨上，竟然是要求他立刻拔营向西，与刘光世所部汇合，听从建康朝廷的指挥一起北伐。两边朝廷的圣旨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张俊听完圣旨，当时就陷入五里雾中，难道不应该要求自己去汴梁吗？怎会有把可以争取的力量硬推给敌人的道理？可既然双方朝廷都要求自己向西，倒是省了自己的烦恼，遵旨而行便是。

但没多久他就回过味来，自己这动作，到底是奉了哪位圣人的旨意？两个都奉，就是两个都没奉啊！现在想来，那汴梁钦差故意大张旗鼓的进城，却又神神秘秘的单独跟自己宣旨，明显是别有深意。当时唯有立刻翻脸，甚至拿下来使送往建康才能洗清自己在赵构眼中的嫌疑，可有江枫、韩世忠在，他又怎敢孟浪？

自从苗刘兵变之后赵构对统兵武将深为忌惮，张俊知道，在这种事关立场的大事上一步走错，只怕再也不会获得赵构对自己的信任。

果然，命他返回驻地的旨意很快到了，明显是对张俊产生了怀疑，此时就算他亲自把汴梁来的圣旨交上去，赵构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张俊以假书搪塞。

到了此时，张俊忽然又悟到了汴梁圣旨中更高明的一层用意自己不论是向西还是后来按照赵构指示向东，都算是按照汴梁朝廷的安排“奉旨而行”，也就等于赵桓亲自给他了一份免死铁券，保证既往不咎，消除了他的后顾之忧。这一招连消带打，实在是高！

张俊觉得自己似乎被不知不觉的包进了一张大网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他向西眺望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默念道陛下，只怕咱们君臣的缘分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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