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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深蓝色法袍、卷起袖管、戴着兜帽的少年坐在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中央,褐色鬈从帽中垂下來遮住迷惘的眼睛,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坐在他身旁,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黄铜沙漏,沙漏中装满蓝色星沙,无论怎样转动,沙粒都始终向一个方向流动,因为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不存在空间和时间的正确方向,所有的规则都取决于初代占星术导师自身,吉尔伯奈翁始终沒有打破沉默,事实上,他有点享受这种漂浮着思想碎片碰撞火花的安静气氛,学徒的困惑和迷茫让他感觉到“生存”的真实感,在凝固的时空乱流里等待太久,初代导师现自己已经被世界所抛离,他需要这样的思想对话,用來证明自己的存在。
“滴答,”淡蓝星沙流尽,沙漏出轻轻鸣响,沙粒开始透过玻璃瓶颈反方向逆流,约纳忽然抬起眼睛,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导师大人,我在这里呆得太久,必须要回去了,”他揉一揉脸,站起來向初代导师鞠躬致敬,“还有人在等我,无论这世界是不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吉尔伯奈翁望着少年:“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学徒,”
“什么答案,”约纳手握法杖,感觉席拉霏娜传來温暖的抚慰。
“关于生存的意义的终极答案,”吉尔伯奈翁也站了起來,“关于两个世界的答案,关于背叛者赛格莱斯、兄弟会、幽灵、第一世界和命运预言的答案,你一直在询问自己的那个答案,你选择回到命运的轨迹中去,按照既定的轨道向前,这就是你的答案对吗,”
约纳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是的,导师大人,我心中有一亿个问題得不到解答,从您这里获得的信息只会让我徒增烦恼,因为远远不及您的睿智,我根本想不透那些深奥的命題,可是我想,就算世界是假的又如何呢,我正在经历的事情对我自己來说是真实的啊,我的伙伴、敌人、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天空,我手中能紧握住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具有意义的,起码对我來说,若连我都放弃一切,这些存在的意义不是会失去了吗,”
吉尔伯奈翁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如果我告诉你,我本來准备将时空星阵的所有奥秘传授给你,让你拥有穿梭于不同位元、打破世界障壁的力量,你会作何反应,”
惊喜从少年脸上掠过,但他还是垂下眼睑:“那是我的荣幸,导师大人,可我只是个小小的平凡占星术士罢了,柯沙瓦老师的21-814星际线我都沒有参透,怎能奢望您那神秘的时空星阵呢,,,当这一切结束,我一定会回到光明之井再次朝觐,但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
“你走吧,我现在不知道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对是错了,”吉尔伯奈翁有些泄气地坐下去,摆摆手道。
约纳再次深深鞠躬:“那么,我先离开了,另外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出口,就算那是种僭越,”做了个深呼吸,他小声但坚定地说:“您开创了占星术,又亲口否定了占星术所存在的基础,这我绝对不能认同,每天晚上在占星术塔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我都能清楚感到來自浩瀚星空的力量,无尽星辰是千千万万占星术士的信仰,只要有人笃信,夜空中的千亿星辉就绝不会暗淡,这也是我的答案,导师大人,”
吉尔伯奈翁抬起眉毛,诧异道:“即使我已告诉你这整个世界都是别人虚构出來的,你也这样想吗,”
倔强的少年垂道:“是的,若非如此,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呢,”
四周光影变幻,冰封的时间开始流转,“咔哒”一声自脚下腐朽的地板,约纳抬起头,看见一片漆黑的房间,听见身后焦急的呼唤:“舰长大人快点点亮照明星阵啊,这里太黑了实在太可怕啦,”生在纯白空间里的对话化作记忆印在脑中,沒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确实生过的事情,少年缓缓举起右手,橙红色的温暖光芒照亮黑暗的灵堂。
光屁股的领路矮人冲了进來,尖叫道:“哇,这里真可怕,赶紧找到我们的祖先然后回去吧,”耶空随之走了进來,眼神扫过五级占星术士,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询问,可最终还是沉默无言。
约纳将杂乱的思绪掩埋在心底,扫视这尘封已久的房间,许多散乱尸骨倒在墙边,白生生的骨头上结满蛛网,那就是圣吉尔伯托号上的第一批船员,屋子中央摆着一个黑石祭坛,上面有青金石刻画的星阵图案,约纳猜想这就是初代导师留下的时空星阵,可由于年代久远,星阵已破败不堪,再也无法挥作用了,一具小小的骸骨坐在祭坛前面,双手交握做出祈祷的姿势,这看起來像人类儿童的尸骸一定属于最后死去的弗洛勒斯人,约纳目视矮人,领路矮人连忙点头,眼圈一红落下泪來:“这就是我们的祖先啊,啊啊,就连帽子都腐烂了,这真是不体面的死法啊,”
约纳从鹿皮包中抽出一张床单,将矮人的尸骨小心包裹其中提了起來,骨骼比想象中要轻,“我们走吧,长老会将他妥善安葬的,毕竟这是埃克巴塔纳的英雄呢,”少年转身走向屋外,并未多做停留,此刻他心中并未感觉悲伤或感动,当初代导师指出世界的滑稽真相之后,眼前一切都变成了演戏,约纳觉看到的一切显得如此遥远,自己成了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这种感觉令他心乱如麻。
沉默地走过破烂船舱,回到升降井的部位,十几名粉帽矮人从他手中接过祖先的遗骨,一边大声哭泣一边拜倒在埃克巴塔纳男爵脚下行中指礼,在短短半个小时内,矮人工匠搭建起了简易的升降平台,合力拉拽着绳索送约纳一行人到达右舷上层,“辛苦你了,麻烦你告诉长老说我在第一作战会议室等他,请他务必來一趟,”拍拍领路矮人的肩膀,约纳说道。
“遵命,舰长大人,”矮人挺起肚子用力敬了个礼,然后脸红通通地扭捏道:“那个,大人,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男爵的持杖随从’啊大大大大大人,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一定一定……”
“当然可以,”少年说。
光屁股矮人哆嗦着趴在地上,匍匐到约纳脚下用中指触摸他的靴子,然后跳起來尖叫着飞奔而去,引得路人一阵围观,约纳摇了摇头,忽然随手抓住一名路过的人:“你是艾瑞恩联盟的人吧,归谁管的,”
白皮肤、高鼻梁的军装男人不悦地甩脱他的手,“我是埃比尼泽共和国执政官卫队的泽鹰中校,你这毛都沒长齐的小不点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现在跟我道歉,否则……”他盛气凌人的话说了半截,因为约纳的褐色眼睛淡淡地盯着他,那种眼神显得如此冷漠,就像巨人俯视渺小的蚂蚁,秃鹫在扫视垂死的山羊,戴兜帽的少年根本无视于高大军官强壮的肌肉、威武的佩刀和胸前一排五颜六色的勋章,在约纳疏离现实的视野里,眼前人不比一块路边石头更加重要。
“请转告伊普西龙·川鳄执政官,让他通知艾瑞恩联盟的高层在第一作战会议室聚齐,不得缺席,这是联盟总指挥的命令,”保持着应有的礼貌,约纳如此说道。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总指挥,”泽鹰中校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少年,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害怕,可骨子里的骄横令他梗起脖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沒有人把你当回事,小不点,只有执政官能对我下命令,你算什么东西,立刻跪下跟我道歉,叫着我的名字大声求我,或许我会良心现去找执政官……”
“喀锵,”耶空的名刀佛牙尖锐哀鸣着从鞘中弹出,可这次红男人沒來得及出手,“嘎啦啦啦啦……嘭,”沉重的搏击声传來,通道中來往的人们全都停了下來,地板多出一行清晰的拖拽痕迹,整堵木板墙倒塌下來坠向两舷之间的深渊,强壮的泽鹰中校被单手拎起,整个身体悬在悬崖上空摇摇晃晃,他大口大口喷出鲜红血浆,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惊恐,“滋啦啦啦啦……”一团红、蓝、白相间的能量涡旋照亮他的脸孔,冒着电火花的死亡漩涡距离他鼻尖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约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他右臂慢慢将中校放下,左手一甩,席拉霏娜顶端的湮灭星阵逐渐消弭,“对不起,我心情有点乱,下次,让我们和平相处吧,”少年向吐血的男人低头道歉,然后转身默默走回耶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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