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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断顿了（第1页）

生产队的饲养所是一个套间。带炕的这间，就是现在战队长和夏世纯所在的这个屋子，是挨着外间的屋子。外间有大、小两个锅灶，大锅灶是用来给牲畜煮精饲料用的，小锅灶是饲养员用来煮饭用的，所以这间屋子的炕总是热乎的。饲养员二叔是个近六十岁的鳏夫，是个忠厚老实的老庄稼人。因为大牲畜是要吃夜草的，所以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住在生产队的饲养所里。这间饲养所，主要是饲养员的生活场所，也是生产队一个温暖的地方，在社员的心里，它就像生产队的一个家，社员们有事儿没事儿都愿意往饲养所里钻。尤其是生产队长，除了饲养员，这里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只要生产队长往饲养所的炕上一坐，其他社员只能在地上站一站，在墙上靠一靠。一般情况下，生产队的饲养员是不会频繁更换的，因为大牲畜在生产队的生产上是非常重要的，因此饲养员的好坏直接影响到牲畜的好坏，换句话说，也就直接影响到生产。

像葛英子这种喂猪的饲养员就不同了，只要一天给猪喂三次食就行了。在一个生产队，喂猪是社员们都羡慕的活儿，不用下地干粗活儿，也不用熬夜，一般的人是混不上这个好差事的。

挨着带炕的这间，里面还有个套间，里面放着牲畜的精饲料和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这个套间是要上锁的。钥匙有两把，饲养员二叔一把，葛英子一把。此时，葛英子端着一笸箩猪的精饲料出来。精饲料是玉米带着皮子磨碎的饲料，一般情况下只给小猪崽，或是刚下了崽的母猪吃。刚才夏世纯和战队长对话时，她在里间都听到耳朵里去了。在她出了里间经过夏世纯身边时，夏世纯的眼睛盯在了葛英子端着的簸箕里。

“生产队的猪可不能亏着呀，那点精料都是有数的。这些猪可是集体的财产，比人可金贵多了！”战队长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夏世纯说道。

葛英子回头看了看夏世纯，扬着脸扭着屁股走出了饲养所的屋子。夏世纯红着脸，扛着镢头转身也走出了饲养所。

张子年在柜子里翻着。葛英子走了进来，“你找什么？”

“哦、哦、哦，我找烟，找烟。”张子年激灵了一下说道。

“哎呀，你这个人真是，糊涂啦，那烟能往柜子里放吗？在西屋炕上呢！”

“哦，我忘了。”张子年将柜子的盖子盖上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喂完猪啦？”张子年有些慌乱地问葛英子。

“哦，还没喂呢，我刚去到，才想起来忘带钥匙了，天天锁着真是麻烦。”葛英子在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小串钥匙揣在了兜里。“嗨，麻烦也得锁呀。昨天，你是没见你们那个城里人老夏，眼睛都掉到猪的精饲料里了！”

“怎么，他要跟你借饲料呀？”张子年关心地问道。

“嗨，我哪有那个权力呀，这点猪精料都是有数的。他是跟战队长借粮食，战队长没借给他，他的眼睛就盯在我端着的精料上了。”葛英子毫不掩饰她幸灾乐祸的神情，“战队长没给他好脸色，战队长说，猪是集体的，猪可比人金贵！呵呵，当时呀，那个姓夏的臊的呀，那脸都跟紫茄子似的！”

葛英子拿着钥匙扭着屁股走了出去。张子年呆呆地站在屋子里。

夏家。晚饭的桌上只放着一盆面糊糊。夏世纯垂着头，扛着镢头走了进来。项淑贤忙过去接过了镢头，向夏世纯身上看着。

“我什么也没带回来！”夏世纯疲倦地磨身坐在炕沿上，“我去开荒地了。”

项淑贤知道夏世纯是拿开荒来掩饰没有借到粮食，就没有再问借粮食的事情。“哦，累了吧，来，上炕，咱们吃饭！”项淑贤故作轻松地说道。

夏世纯脱鞋上了炕，孩子们才凑到桌子前。

项淑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今天没见到战队长呀？”

“嗯。先吃饭吧，吃完饭，你给点钱，我到老乡家里去买！”

“到老乡家去买？你想买高价粮？”

“先买着吧，嗨，就是高价粮，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有糠菜瓜什么的，我也买点，也不一定太贵。”

夏世纯拿着筷子，却夹不上菜。

“你这是怎么的啦？”项淑贤吃惊地看着夏世纯的手。

“没事儿，有点死筋了，那藤条太难拽了，长得太结实了，镰刀根本就割不动，得用手使劲拽！”夏世纯放下筷子，甩了甩手说道。

外面传来了什么声音。

“外面好像有动静，我去看看！”项淑贤走了出去。

“爸爸，你手疼吧！”若冬心痛地拉着父亲的手看着。

“没事儿，歇一歇，抻吧抻吧，明天就好了！”夏世纯安慰着若冬。

项淑贤拎着两个口袋走了进来，全家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口袋上。项淑贤把两个口袋放在炕上。

夏世纯吃惊道：“粮食！”

孩子们围了上来。若冬翻着另一个口袋，“地瓜干！哎呀，太好了，地瓜干！明天上学午饭就带地瓜干！今天看同学吃地瓜干，我都馋了！”

“这是谁给送的？”夏世纯吃惊地问道。

“没见到人，我出去的时候，人就走了！”项淑贤兴奋地说道。

“走了！能是谁呢？”夏世纯沉思着，他突然抬起头来，“嗯，大概是战队长怕人看见，偷偷送来就走了，这么说，战队长这个人还行啊，嘴硬心软。这就好喽，就先不用去老乡那里买吃的了！”

项淑贤看着口袋没有说话。

“你也吃饭吧！”夏世纯兴奋地拿双筷子递给项淑贤。

项淑贤低头吃饭。

“嗯，季节不等人，都谷雨了，到季节播不上种子，种什么都是白种，秋天没有收成啊！”夏世纯轻松而兴奋地大口喝着面糊糊，“明天，明天我就下种子！嗨，这农村的活也真是，春天是最忙的季节！”

“我想来想去，都得去帮你一把，就靠你自己不行。又得到生产队出工，又要弄开荒地，不行，就是把你累死，也赶不上季节！”项淑贤看了一眼若冬，边喝着面糊糊边说道。

“反正我要去上学！”机灵的若冬知道母亲的意思，抢先说道。

“算了吧，弄多少算多少吧，那也不是女人干的活，你干不动！”夏世纯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人呀，走哪步就得说哪步的话，生产队的妇女还不是跟男劳动力一样干活，什么活不都得干嘛。女人的这两只手，该干粗活的时候也得干。春天多种一点，秋天就能多收点粮食，咱们凑合到秋天就不用为吃的愁了。还有若春和若夏，两个半大小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指着学校的那点粮食根本就不行，怎么也得给补充上去。还有家里的这几个，都张着嘴要吃饭。我们到农村来，不就是要让孩子们吃饱饭吗！”项淑贤也语气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