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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圣旨六（第1页）

两人正说话间，十余骑快马跑向大营辕门。卫兵正要上前喝问，来人手中高举一块金牌，大声道“我乃承宣使刘茂，有圣旨！还不开门！”

“撤军？！”听完了圣旨，韩世忠直起身子怒视刘茂，大声道“这必是朝中奸佞蒙蔽圣听，才在我军即将大胜之时下此乱命！”

刘茂吓了一跳，强笑道“太、太尉明鉴，圣旨中并无撤军之语，只是陛下体恤将士劳苦，下旨慰勉，且召您回朝陛见。您看这......”

韩世忠面皮稍稍松弛下来，抱拳道“原来如此，俺韩某是个粗人，一颗心满满都是为国杀贼，一雪前耻。言语若有唐突，天使勿怪。”

刘茂见他态度温和了不少，这才稍稍安心。历大宋一朝，重文轻武都是常态。当年连狄青这等惊才绝艳的将领都被无端迫害致死。可到了现在，乾坤倒移形势翻转，朝廷能否延续下去完全依靠韩、张、刘这三大军阀。韩世忠若恼起来，随便找个理由把刘茂杀了，皇帝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我军即将收复汴梁，为免贻误战机，韩某待克竟全功后再随天使回京吧。”说到此处，韩世忠竟不让刘茂再开口，命人带他下去休息。

经过这件事，江枫和韩世忠都看出来，皇帝老毛病又犯了。

江枫道“五哥，你看如何？”

韩世忠道“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拿下此城，将生米做成熟饭。”

江枫想到热气球和其他攻城器械都在后面，不由皱眉道“辎重队还没到，强攻只怕损伤不小。”

韩世忠摇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此刻箭在弦上，就算有所伤亡也不能等了。兄弟，你们的队伍没有攻城经验，这第一阵让我们来吧。”

当日平安军和宋军沿着城外大路扎营，第二天立刻开始准备攻城。韩世忠不愧是行家，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宋军在东南两侧同时进攻，南边攻势虽猛烈却是佯攻，真正的目标还是东边那一段破损的城墙。

宋军顶着大盾攻到城下，先是在城墙破损处的墙根下挖了个坑道，用大木支撑住坑道，又在坑中堆积柴草点火焚烧，烧了半个时辰后，坑道轰然垮塌，上面的城墙也随着一起坍塌下来，成了一个陡峭的斜坡。

齐军果然斗志不坚，宋军以五百死士为先导，硬冲硬打，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攻上了城墙。只不过这汴梁实在太大，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宋军无法继续突进，只得先守住这一段城墙的突破口，待第二日才能继续组织进攻。

当韩世忠和江枫二人带着一身征尘回到大营时，韩夫人面色凝重的从帐中走出，迎上来低声道“夫君，又来了一道圣旨。”

短短三天之内，韩世忠已经收到两封圣旨了。赵构显然对这位老军头颇为了解，知道仅凭轻飘飘一句话拉不回这种手握重兵的大将，第二封圣旨中便加封韩世忠为镇南、武安、宁国三镇节度使，进爵咸安郡王，实授枢密副使，令其立刻停止进攻，尽快返回朝廷陛见受封。

“哼，好一招捧杀的阳谋。”江枫冷笑道。他跟赵构打交道虽不多，却已深知其为人。

如此重的封赏，已经是有宋一代武将荣誉的巅峰，若是仍不肯听命行事，只怕会被天下人以为韩世忠真的有不臣之心，届时失去了大义名分，很可能军心瓦解，北伐难以为继，可若是真的回京，必然是被削夺军权，成为又一个狄青。

韩世忠这次是真的为难了，说到底，他也是大宋臣子，所有行动最终是为了这个朝廷。若是与朝廷对立，自己一生的功业还有何意义呢？韩世忠枯坐一宿，天亮时出了一道命令，宋军的攻势停止了。

燕京府。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在城外前停下。城门前一队金兵早已等候多时，带队的猛安迎上前去，确认了来人身份，便引导着他们入城。

这一队人正是刘麟的队伍。他们途中经历了一番波折，活着走到这里的只剩了七八十人。数日前刘麟派出的信使已经提前通知了挞懒，他此时正在元帅府等着他们的到来。

刘麟坐在马上，脸色平静的打量着这座笼罩在晨雾中的城市。一个面皮微黑的年轻女子与他并辔而行，正是他的正妻，挞懒最小的女儿完颜东歌。

女人偷眼去看丈夫，现他出时的焦虑似乎已经消失无踪，反而代之以可怕的冷静，似乎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刘麟察觉到妻子的目光，扭头望向她，破天荒的笑了笑，露出口中白色的牙齿。

挞懒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老了。他推开桌上的地图，锤了捶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着步子。前些天，上京城中生的事如海潮汹涌，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好在最艰难的关头已经过来了。粘罕已成笼中之鸟，挞懒出前秘密安排亲信伺机将他鸩杀，估计此时已经得手了。借着吴乞买的遗诏之口，挞懒将朝中对手逐一打压了一番，现在唯一可虑者，便是那个兀术。

说起来这兀术也是个人才，短短一个多月，竟纠集了一伙云中枢府旧将，拉着数万人的队伍，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与朝廷公开决裂。

为了阻止这伙叛军东进，最好的方案是将他们堵在燕京以西，逐步围剿。但刚刚取得大权的挞懒既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别人，又不敢轻易离开权力中心上京。正左右为难之际，又是韩昉一言点醒梦中人上京重要，是因为皇帝在这里，既然如此，何不让皇帝随军御驾亲征？

挞懒闻言大喜，立刻下令集合了上京附近所有卫戍军马和各周边部落、屯田军共计八万余人，号称五十万大军，带着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完颜亶一起南下，在燕京建立招讨行营府，准备一鼓扫平兀术。

双方军力相差一倍有余，但兀术所部大都是百战老兵，又没了退路，战力士气都强于朝廷兵马。经过在大兴、房山等地数场大战，挞懒一方败多胜少，损失了数千人。

挞懒也是老于战阵，经验丰富，干脆仗着着粮草充足，来个坚壁清野，让兀术在荒野里空耗，无计可施。这一下可苦了周围的百姓，这片本来就饱经战乱蹂躏的土地，又被双方反复劫掠扫荡，当初的千里沃野已经完全见不到一点人烟。

门口脚步声响起，挞懒抬起头，就看见刘麟身披一件破了洞的斗篷，恭恭敬敬站在门外，施礼道“刘麟参见岳父大人！”

挞懒挤出一个笑容，亲自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冲着旁边的女儿道“起来吧，都起来。”

对于刘麟此来的目的，挞懒自是心知肚明。虽然挞懒对刘氏父子抱有一份歉意，但以眼下情形，他是绝不可能抽出兵力去保护齐国这颗弃子。

就算击败了兀术，为了安享太平，也没有必要让伪齐继续存在。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刘麟哭闹恳求，就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软禁起来，等大局底定后让皇帝给他厚加赏赐便是。但若他父子实在不识趣，那也只好给女儿另谋一门婚事了。

让挞懒意外的是，刘麟脸上挂着微笑，行礼如仪，除了请安问好，竟没有一句话谈及派兵救援，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带着妻子省亲的外地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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