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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哀莫大于心死（第1页）

门房是个知道本分的，刚上好门闩就跑去将此事汇报给徐世宁，彼时他正独自在温习课业，听说韦氏二人又上门来闹事，就放下书卷疾步去了外院。

指责怨怼如同雷鸣般越过高墙，清清楚楚地传到徐世宁的耳朵里，狠狠把他气笑了。

老生常谈的言论他们说上一百遍也能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可惜他早已听腻了烦了，再听上百遍千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青衫书生身量单薄，在白家庄严厚重的大门前显得更加孱弱，他拉开门闩拉开府门，迎面而来的果然是韦氏和徐海凶神恶煞的面孔。

“我当初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薄情寡义的，才刚刚考中个解元就不把我们这俩含辛茹苦养你的叔婶当回事儿，当心老天爷看不过去，天打五雷轰死你！

我告你，你要是后悔，好好给我们赔礼道歉，我们还能既往不咎，但你若是仍执迷不悟，我们就算是告御状，也要把你的官路给告没了！”

韦氏眼前不黑了头也不晕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跟看杀父仇人一般瞪着徐世宁。

一旁的徐海亦不遑多让，从与徐世宁撕破脸后，他没少被人指点嘲笑，更是被韦氏和徐潘无休止怨怪，肚子里早已憋了满满的气:

“世宁，你扪心自问若不是我当初救了你你能有今日吗？你现在身份高了，人人都来恭贺你，你却连派人去给我们这两个至亲报个喜都不肯，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的！你爹娘要是知道你会如此，棺材板都要被他们掀开了……”

“够了！别拿我爹娘说事！”

徐世宁冷冷地望着徐海，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份不同了，还是因为他不再肯容忍徐海，周身的气势强得快要将徐海给吓退。

徐海咽了咽唾沫，外强中干地杵锄头:“呵，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见着我这个叔叔都敢如此无理了，当今圣上重孝道，你这做派要是被御史弹劾，你还想做官？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我和你们之间的恩怨早已经摊在阳光底下说得清清楚楚，若真有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御史，圣上正好可以把他给罢官了。”

割舍掉这份血缘关系之时徐世宁有多痛彻心扉，他现在就有多平静，大抵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吧，对这份磋磨了他十数年的亲情，他已是不抱任何期盼了。

相比于他，徐海则有一种再也拿捏不住的失控感，非得要紧紧抓住些什么才能令他舒服:

“你真可笑，还没入官门呢，就想着为圣上做主，也不怕被圣上知道了送你去跟你爹作伴！到时候你的儿子有个犯罪的爷爷不说，还有个触怒圣上的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吧！”

徐世宁的逆鳞就是这些家人，谁敢乱碰他就跟谁没完，当即冷笑一声:

“我知道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见我有前途了，所以想来沾点光吗？呵呵，可惜啊，当初我娶夫人的时候聘礼远远不及嫁妆，说是入赘也不为过。后被你们赶出家门，辗转几次最终得到外祖父一家的庇护，才有了如今的安稳日子。除了血缘关系外，真论起亲疏来，你们还比不得外祖父他们。”

一句“聘礼远远不及嫁妆”一句“说是入赘也不为过”直接将徐海最后一点颜面撕了下来。

他口口声声待他好，就是这般好的？

周遭的嘲笑声一一传入徐海的耳朵里，他咬紧牙关，学着韦氏的做派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也是这唱念做打的一套提醒了徐世宁，事到现在韦氏已经很久没有吱声了，他环顾四周，未见韦氏的身影，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吩咐下人进去搜寻。

说到韦氏，她早就趁乱溜进了白家内院。

白家鼎盛之时只比王侯势弱，这府邸建造得亦是碧瓦朱甍、雕栏玉砌，院子一重连着一重，韦氏既要躲避来往的丫鬟又要寻一处常用的水井谈何容易？

这不，绕了好几圈后她彻底迷了路，晕头转向地瞎转，好半晌才终于见到了一处水井。

凸出的井壁上只有少量的青苔，四周的青石砖缝中渗着未干的水痕，可见这是个正在使用中的水井，韦氏扑到井边俯视下方深不见底的井水，双眼迸出惊人的光芒:

“哈哈，老天爷都帮我，徐世宁你们这回死定了！”

她赶忙往自己袖口里掏，掏出个鼓鼓囊囊的纸包，如同对待珍宝一般激动万分地将其打开。

“你在做什么？”

白氏忽然冲过来，出于对韦氏的了解，她直接将她手里的东西抢走。韦氏自然是不肯的，于是双方就在水井上争夺起来。

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韦氏身宽体胖，白氏始终薄如柳枝，局势渐渐偏向于韦氏，一旁的丫鬟们眼看着白氏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到了井口上方，吓得尖叫连连，本能地扑过去帮白氏。

人数差距太大，韦氏终究是拗不过白氏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纸包被抢走，她挣扎着要追过去却被丫鬟死死按住双肩令她趴在井壁上:

“白氏你这个下不了蛋的贱人，以前仗着白家是皇商就在姜家作威作福，现在白家都没落了，你还敢这么猖狂，就不怕我告到官府去，让你们都吃牢饭去吗？对了，反正你又没有儿子，当然不用顾及名声了，以往是我狭隘了，光想着你没有儿子能传宗接代挺苦的，没想到这反倒给了你自由……”

能否生儿子这件事困扰白氏数年之久，她不重男轻女，但曾经一度很介意自己不能为姜家诞下子嗣，觉得是自己的错，很自责也很愧疚。

直到姜倚宁从韦洲城回来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后，她才幡然醒悟，只要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如何闺女又如何？姜宏放想要儿子就去找别人生啊，她又没阻止，生不出儿子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白氏很认同这个想法，也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但是眼下被韦氏旧事重提，她才意识到想法终究只是想法，实际上她不可能会说不介意就能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