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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越烧越清醒,赵宗治面色平静的看了看任氏,淡淡开口:“我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哪里是没事,简直像是烧糊涂了,任氏怎么肯依,接过大夫的药碗道:“你就算要闹,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娘亲就你一个儿子,你父王年纪也大了,禁不住你这样折腾……”
“是我不对。”赵宗治竟没有表情的道:“昨天是我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任氏一愣,惊讶的看着赵宗治,不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还是又打什么别的主意,试探着说:“治儿,如果你真的认准了那个男子,我可以求你父王……”
赵宗治却是打断了她,“不用了。”高烧让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疲惫地闭上眼,“……就算你们接受了,他也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任氏本以为和对方两厢情愿后赵宗治才跟家里摊牌,“这怎么回事?”
已经是下午,公孙离终于赶回来,汝南王也来了,赵宗治发烧烧的连眼睛都是红的,“他有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我,是我一直缠着他,强逼着他和我在一起。”
任氏完全没想到是这种状况,顿时不知说什么,汝南王在一旁听了却忍不住出声了:“混账!”看赵宗治高烧重伤的样子又不好再动手,只能边拍桌子边恨声骂:“这样出格的事儿你也敢做,你疯了不成?!”
“我是疯了。”赵宗治面无表情的慢慢道,“反正就算我追到延州,他也不会领我的情。您说怎样就怎样吧……,您喜欢谁,我就跟谁成婚。”
赵宗治发着烧,身上包扎了多处伤口,倚在床头的身影异常萧索,哪里还是平日里风光无限又冷傲的十七少?
这话一说,任氏却是心疼儿子了,“……那你能忘得了他?”
“忘不了。”赵宗治睁开眼,仿佛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得出这三个字,手死死抓着床沿,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木板捏碎。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目光有些恍惚的轻轻道:“我这一生所有的运气已经被遇见他这件事而花光了,不知道这辈子若是早点投胎,下辈子有没有运气再遇见他。下辈子,我想要比所有人都早认识他,然后专心守着他,让他心里只有我一个而没有别人,一起相伴着过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今日是任氏头一回听赵宗治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又见向来冷硬的儿子此刻竟眼眶发红,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先掉下来。
与此同时公孙离诊完脉却是急了,甚至不顾礼数直接对赵宗治嚷起来:“郡王爷,我这边要施针了,求您什么也别想,静下来心平气和会儿吧。您现在情况很不好,内伤严重经脉紊乱,再这么情绪起伏下去,一不小心就能要命啊!”
汝南王皱紧了眉,拂袖冷哼一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汝南王本以为以赵宗治的性子会抗争到底,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妥协的越轻易汝南王就越不放心,他是过来人,深知得不到的才越珍贵,若赵宗治在迷恋慕君颉至深的这个当口被逼和别人成婚,恐怕慕君颉在赵宗治心里的印象会更深,甚至形成一个横绝赵宗治和其他所有人关系的深渊。何况赵宗治连早点投胎以求下辈子相伴的话都说了,莫非是威胁他办完喜事就办丧事的意思?
赵曙本来想来看看弟弟,站在门外,忽然想起仁宗帝当年选皇储时,有一回说宗字辈的孩子里,属宗治聪明,心里拎的最清。
可赵宗治整天冷冰冰的一言不发,消极政事也不懂结交权贵,赵曙一直觉得是仁宗帝眼光不行,如今却改变了想法。
很多人整日忙碌,看似聪明圆滑,最后却连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都没弄明白。能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也往往只有这种人才能达其所愿。赵宗治想要习武,便能不要命的孤身去极寒的西岭,想要自由,便能不顾欺君之罪逃避皇储选拔径直离京,想要慕君颉,便可以放弃一切专心守候。
端的是大智若愚。
对待慕君颉也是这样,看似笨拙,只懂得退让,然而懂得退让的男人最可怕,他不疾不徐,在身后默默付出却无怨无悔,待时日久长,你会觉得把整个人生都欠给了他。
看汝南王离去时的神情明显是松动了一些,赵曙只当赵宗治这招以退为进用的恰到好处,却不知赵宗治心里是真的难受。他之前妥协的话都是故意说给汝南王和任氏听的,最后那几句却是真心实意。他是真的梦想过有下辈子,他要抢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认识慕君颉,而不是被苏琅琛占尽先机。苏琅琛始终在慕君颉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而他时至今日,仍不敢肯定自己在慕君颉眼中究竟置于何地。
“接下来你到底想怎么做?”待夜深之后赵曙站在赵宗治床前问他,“父亲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你唬住了,迟早会再想明白,难道到时你再闹一次?”
赵宗治现在使不出内力,连门都走不出去,面无表情的看着守在窗外的王府侍卫道:“你也说了,我不过是闹一闹,父亲不同意就只能放弃。”
赵曙却知他已打算破釜沉舟,神色微变的压低了声音道:“收起你的算计,我还不知你的脾性?你说放弃骗骗外人可以,别想骗我!”
之前赵曙打完赵宗治后便开始后悔愧疚了,待冷静下来才琢磨过味儿来。那一巴掌分明就是赵宗治故意激他的,为的就是利用他的愧疚。
被亲弟弟算计的滋味换谁都觉得不好受,可赵曙也只能认命的甘心被利用:“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赵宗治半天才没头没脑的道:“我刚才梦见他出事了。”
“怎么会?”赵曙微微一顿,“不过才行军两天,慕慕还没到延州……”
赵宗治转头看向赵曙,“可我预感他到了延州一定会出什么事,我必须去找他。”
大军还在路上,慕君颉自然也还没有出事,苏琅琛趁着情敌不在,恨不得时刻都黏在慕君颉身边,不管大事小事都不假他人之手。行军一路艰苦而乏味,慕君颉却在苏琅琛的无微不至下楞是没受到一点委屈。
苏琅琛了解慕君颉甚深,照顾起来自然比旁人的效果更好,连骑马久了会磨疼大腿的事都想到了,拿了柔软的上好绸布条,非要让慕君颉贴着皮肤把腿一层层缠裹起来才罢休。在吃饭上苏琅琛也不若赵宗治那般只会毫无办法的一味妥协,慕君颉不吃苏琅琛就去喂,手喂不行便用嘴喂,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仿佛现在除了陪着慕君颉之外苏琅琛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一样,慕君颉却终于忍到极限:“栖霞山庄破产了吗?你身为庄主都不用回去管事吗?”
“慕慕,你在关心我?”
“我只想问你能不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慕君颉的目光冷淡的就像一汪冷清的潭水,可不过这么随意一撇,也能令苏琅琛的心脏感觉激动兴奋。苏琅琛有些着迷的看着慕君颉,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我在追求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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