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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尚未成形的胎儿还是保住了。
子衿并没有受到楚凤箫的责难,许就是因为她对于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尤其是楚凤箫还需要她来假扮作我与他拜堂成亲,再加上腹中胎儿并未受损,这一回就抹过去了。
楚凤箫为防再有类似的事情生,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两个既聋又哑且不识字的粗壮婆子来代替子衿看守我,据说他是专门请了个会手语的人向这两个婆子传达了意思,谎称要她们去照顾一个疯了的孕妇,不论这孕妇向她们如何示意都不要相信,只管看住她,照顾她,不能让她伤到腹中孩子。
于是我就被这么两个根本无法用任何方式沟通的力气十足的婆子一刻不离地看守了住,稍有一点过激行为便会被强行扭住摁在床上,如是这般过了数日,我当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楚凤箫早出晚归,比平日要忙出十分去,他说他正在筹备我和他的亲事,三天后就是正式拜堂的日子。这里面当然不会有我什么事,用不着我去露面,我就只能继续被囚禁在这里。
由于楚凤箫一直冒充楚龙吟在衙门坐堂,如今他要以自己的身份成亲,而楚龙吟又不在清城,于是便先以楚龙吟的名义上折子告了病假,由上头派了个代理知府来接下衙门的事务,这才光明正大地恢复了自己身份。至于楚府里那些知情下人的嘴要怎么封,心计深如楚凤箫者自然会有他的办法。另外他还应我的要求将庄夫人安抚住,仍履行我与她母子的一年之约。
三日后婚礼如期举行,楚龙吟即便不能出席也不会引起众宾客怀疑,楚凤箫早就放出风去,说楚龙吟患的是易传染的病,怕出来过了病气给新人,因而就此回避了。又恐众人起疑,楚凤箫当晚并未回来,第二天下午才带着一脸的喜气迈进屋来。
“天儿,今日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妻了,没有人能用任何借口拆散我们!”楚凤箫把我紧紧拥进怀里,那两个婆子早就退出了房去。
“你还真天真,一个名分就想绑我一辈子?”我冷哂,“你最好听清楚,贞操和孩子我都可以放弃,除非你把我囚禁在这屋子里一辈子不出门,否则你甭想留得下我!”
“傻天儿,又说赌气的话,”楚凤箫笑着摇头,“这会子你也许下得了决心,可一当孩子出世,你是绝舍不得抛下我父子的——这世上哪个母亲会有如此的狠心呢?”
“你最好现在就让我把这孩子堕掉,否则它注定会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可怜货!”我冷道。
“天儿,不许这么说咱们的孩子!”楚凤箫轻轻一掌拍在我的臀上,转而又笑起来,“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个消息——我已经打点好了行李,两天后我们就离开清城,去一个既安静又美丽的地方住下来,直到你生产。”
“你——”我紧紧抿住嘴,没想到他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如此紧密迅,根本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他这是怕楚龙吟或是王爷从京都回来,所以就提前走掉以避免麻烦。
见我无话可说,他笑着抚了抚我脑后丝:“天儿,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认输放弃么?人活着本就图过个安稳日子,我完全能给你你想要的,你还想怎样呢?早点睡罢,两日后我们就动身,去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两日后,我被那两个婆子架上了楚凤箫雇来的马车,一行只有楚凤箫、子衿、我和两个婆子,外加一名车夫。
行李带的不多,楚凤箫全都折成了银票,如此才方便行远路。一路上他都在捧着一本教手语的书看,听闻他已经将这两个聋哑婆子买了下来,恐怕要一直“伺候”我到把孩子生下来。车夫也不是专职的车夫,据说是个鳏夫,年轻的时候妻子和儿子相继染病死了,家乡也没有亲眷和朋友,一直在别的府上做下人,后来又被卖到人牙子手里,被楚凤箫买了下来,此后也要跟着我们一同过活。
白天行路夜晚留宿,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行程,这一日我们终于在一座叫做洛城的小城镇停了脚。先寻了家客栈下榻,之后楚凤箫便每天出去跑东跑西,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日终于结了帐,带着我们乘马车出了城,一直行至距城郭有半个小时路程的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在一片桃花林子的深处便能看到一所精致小巧的新盖好的院子。
这院子就是楚凤箫这一个月来雇短工盖起来的,短工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一次多雇些人手,没日没夜的干,一个月盖一所小院不足为奇。这块地也是他买来的,此处地处偏僻,且天龙朝的地皮也不是那么值钱,所以他才能轻易定居下来。
至于户籍问题,他是以一个叫做“杜真”的名字在洛城官府挂了号的,洛城的户籍册子上确有其人,只不过真的杜真远到清城打工,与人起了纷争,当场被人打死,这件案子是楚凤箫在顶替楚龙吟的时候亲手办的,所以他恰好知道这个杜真家中也是无亲无戚,性子天生孤拐没有一个朋友,就算冒充他在洛城住下也不会有人察觉。
一切对楚凤箫来说进行得格外顺利。
进得院子,见上房三间,东西两厢各一间,是个三合式院落,屋子里家具都已买得齐全,虽然不是上品,但也崭新整齐。上房西边的那一间是我和他的卧室,窗户仍用铁条钉着,原装门的外面还加了一道铁栅栏门,钥匙只有楚凤箫有,平日若楚凤箫不在,就把这铁门从外面上了锁,两个婆子在房里守着我的时候也是出不得这铁门的。
楚凤箫给这两个婆子的任务就是分分秒秒盯着我守着我,目光一下也不许离开,其它的事情都不用做,至于洗衣打扫做饭这些杂活儿就交到了子衿的头上,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女的。那名车夫老张,专负责到城里去买菜、砍柴和护院。
楚凤箫很快便在城里找了个教书先生的工作,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出门,下午四五点钟回来,很清闲,钱也不少挣。由于这院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他也不必担心会有人现里面囚禁着一个我,再加上他把人手安排得妥妥当当,令我一丝儿能逃脱或是把孩子弄掉的机会都没有,转眼竟是平安无事地到了六月中。
在两个婆子分秒不离的监视下,我什么都不能做,只得一天天眼睁睁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没有逃离的希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竟开始一点点有了做母亲的心慈,开始不忍心杀死这个孩子,而我更怕的是自己应了楚凤箫的那句话——时间会让本就心软的我渐渐忘记怨恨,从而感动于他的好,甚至会对他产生依赖和情意……就像我在那一世的书上看到过的: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楚凤箫当真如他自己所言,他对我的好已经到了极致,好到不能再好,细心到连我襟上粘着的一根睫毛都能及时现并轻轻拈下,体贴到在我烧上热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守在身旁替我搓手心搓脚心一刻不停,他会因我狠狠捶向自己肚子的行为而心疼到痛哭流涕,也会一寸寸亲吻我臃肿不堪的身体直到痴迷。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母性心理起了作用,我已经不再用激烈的言行来与他作对,更多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疯子,是变态,他摧毁了我的生活,他永远不能被原谅!
天气越来越炎热,对于孕妇来说这种天气还闷在屋里实在是相当于酷刑,楚凤箫便准许我早上的时候在婆子寸步不离的相伴下可以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卧房铁门的钥匙就交给了子衿,待太阳完全出来后我就得回到房中去,由子衿把铁门从外面上了锁。如是这般过了一个月,进入了更为酷热难耐的七月。
每天早上待楚凤箫出门去城里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子衿会去河边洗衣,毕竟等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实在太热,只好每天放在还算清凉的早上把能干的活全干了。老张也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劈午饭和晚饭要用的柴,而我便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满小院儿里闲逛。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出现在这么炎热的夏天,天凉的时候子衿都是等楚凤箫回到家后才出门洗衣的。
——只有在这段时间里,院子门是不上锁的,因为子衿还在外面。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能说话和能听话的人就只剩了我和老张两个,可惜看得出来老张是个愚忠又胆小的人,我没有办法托他帮我做什么事,因为他很可能一转头就把我的话尽数告诉给楚凤箫,毕竟楚凤箫才是付他工钱的人,而我非但是个女人,身上还分文没有。
老张虽然指望不上,但至少我的一些普通吩咐他还是会照做的。于是我坐在院子里的卷棚下,半仰在躺椅上边乘凉边扇扇子,扇了一阵,把扇子盖在嘴上,道:“老张,你把水缸旁边那根挑水扁担放到院门口去,上面那铁钩子尖尖的看着就糁人,一会儿我起来走动,万一它正好倒下来,再吓得惊了胎气。”
那扁担其实放得稳稳,我所说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会生,但是既然我的要求并不违背楚凤箫给他下的命令,且他也知道楚凤箫有多在意我腹中的孩子,所以为防那千分之一的意外,老张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放下手中正在砍的柴禾,走过去把扁担拿到了院门口。
由于我用扇子挡着嘴,两个聋哑婆子完全不知道我在说话,所以老张的行为在她们看来只以为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与我没有任何相关,因此并未提高警惕。
我闭上眼睛重新摇起扇子,待了一阵,又向老张道:“子衿这会子不在,老张你去厨房给我把昨晚吃的那碗腌辣椒拿出来,突然就很想吃了呢。”
老张闻言连忙又放下手头的活,进厨房把腌辣椒端出来,我让他放在躺椅旁边的小矮木桌上,低着头边去拈里面的辣椒边道:“去把火生上罢,我一会儿想洗个澡。”老张应了,转身便进了厨房烧火去了。
我把扇子放过一旁,两只手去撕碗里的辣椒,这辣椒是我昨天专门点名要子衿做的,且要求越辣越好,楚凤箫还说“酸男辣女”,断定我怀的是个千金,喜得他翻了半宿的书要给他的女儿起个动听的名字。
吃辣不是我的目的,我小心翼翼把辣椒从中间撕开,顿时一股子又辣又呛的味道冲鼻而入,直激得我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仰起脸来冲着身边的两个婆子笑了一笑,两个婆子便也冲着我笑了笑。
撕弄了一阵,沾了满手的辣椒油,我支叉着两手缓缓站起身,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着左边的婆子做了个端杯喝水的姿势,那婆子明白了,向另一个婆子施了个眼色,转身进屋去给我拿水,事实上以我六个月大的肚子完全抗衡不了她们中的任一个,这足以令她们放心地只留下一人,且我让她们中的一个去倒水的情况之前已经有过好多次,人做事都是有惯性的,做得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变得自然而然习以为常,根本不会产生过多的犹疑。
——为了这一天,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产生“习惯”。
待那婆子才一跨进上房门去,我便弯身把装辣椒的碗端起来,递到身边这婆子的手里,婆子双手接过,愣了一愣,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笑着向旁边一指,她下意识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用沾满了辣椒油的手一把抹在了她的眼睛上。
老张在厨房生火,另一个婆子回卧房取水,没有人现院子里这个婆子疼得睁不开眼。我快步走出院门,用扁担上的铁钩串过门上用来挂门锁的锁环,院内三人便被我困在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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