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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儿子们8（第3页）

石板阶很凉，沈秀赤着脚，乖顺地走至沈佑面前，身旁下人拿过团蒲，他稳稳当当跪在上面，磕了三个响头。&1t;p>

“四书五经可背了？”&1t;p>

“回爹的话，背熟了。”&1t;p>

沈佑将碗中的茶渣啐在地上，茶水混黄打着旋儿，倒影出这个宅子的半块碎瓦。&1t;p>

“那就跪在这里接着背，贪图享乐之人，如何扛得住我沈家的大梁，不过是让你在这黄土地做了些苦活，还学会找个女人暖心窝了。”&1t;p>

破烂的书随着沈佑的起身扔至沈秀面前，团蒲也被撤走了。沈秀屈下身子，稚嫩的读书声响彻在整个宅子里。&1t;p>

瞬而有雨簌簌落地，下人取了油灯，放在沈秀面前，水渍混着消瘦的手留下的血，染花了墨写的字。&1t;p>

油灯被雨淋湿，火光摇摇晃晃。沈秀伏在地上，将油灯搂在自己怀边，仔细瞧着书上的字。&1t;p>

不过一晚，沈秀便得了风寒。沈老爷得知，只遣了一个大夫过去瞧瞧，心中对这个儿子更加不喜。&1t;p>

沈秀躺在隔壁厢房的被子里，这从前是下人的房间，沈秀出生之后，下人们就搬了个地方，换到了更加舒适的房里。&1t;p>

昨夜下了雨，屋子里面湿湿答答的。乳娘刚刚从外面寻了一个破烂的铜盆，勉强放在屋子里盛盛雨。&1t;p>

沈老爷不喜欢这个儿子，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心知肚明，继而伺候上怠慢了许多，大夫只是过来草草的看了一眼，扔下几个药方就离开了。&1t;p>

药炉上蒸腾着冒着热气，沈秀觉得有些冷了，将脸偏靠着药炉旁睡得正香。恍惚间，他仿佛闻到一股醉人的铃兰香，带着无限暖意。&1t;p>

“小少爷，醒一醒……”&1t;p>

从黑暗中，慢慢延伸出一条缝隙，缝隙逐渐变大，模糊又清晰。&1t;p>

沿着药炉的床边，坐着个小姑娘，身着一袭浅绿百褶裙，裙摆刺着清雅的铃兰花，斜暂一支朴素的木钗。&1t;p>

再细看时，便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能谱写一切。嘴唇不点自红，长俏皮的挽起来，让人不禁升起怜爱。&1t;p>

“话本子上讲，人死了是要看何仙姑的，您是神仙吗？生的好看极了。”&1t;p>

小姑娘笑了，笑得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笑得头上的木钗摇摇晃晃。她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细面馒头，吹了吹灰，放在药炉旁边。&1t;p>

“这可是小神仙给你带的吃的，吃完要快快好起来喔。”&1t;p>

似乎是还想到了什么，小姑娘变成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把团扇，调皮地盖在沈秀的脸上。&1t;p>

“你若是待的热的慌，就拿着这小团扇扇扇风罢，这是我娘一针一针为我绣的。上面有好看的铃兰花，那是我的名字喔！”&1t;p>

沈秀只觉得有浓郁的香传入鼻子，他仔细瞪大了眼睛，视线被团扇的绷布遮掩，只瞧见个朦朦胧胧。&1t;p>

没等沈秀再说话，小姑娘便嬉笑着下床钻出门外去。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炉里的木材烧得啪啪作响。&1t;p>

夏去冬来，转眼已经到了年关。&1t;p>

今年的收成不错，农汉们辛辛苦苦的做了一年的活，勉勉强强填了这些年的窟窿，也能过个好年。&1t;p>

沈佑啐了口唾沫，数着今年交上的地租，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沈秀的两个哥哥如今在私塾里读书，这样的好福气，自然轮不到沈秀身上。&1t;p>

“去把桌子上的烟炉倒去外面，路过小厨房的时候，给我烫一壶好酒回来。”&1t;p>

沈秀诺诺的答应着，抬手取下桌子上的烟炉，迈过门槛，走入风雪里。&1t;p>

才刚落了雪，沈秀将烟炉里的灰尽数抖在上面，有风挂起来，混着泥水和灰溅湿了他的棉褂子。&1t;p>

虽说是过了新年，裁缝铺子只做了一身好衣裳，沈秀没舍得穿，被乳娘放在那个大红木箱子里，只等着除夕那天穿上。&1t;p>

瑞雪兆丰年，腊梅开的正艳。沈秀蹲下身子，仔细地拍打着棉褂子上的污渍。&1t;p>

似有一阵风吹来，好像有什么味道迎着梅香自远处而来，如一位清冷美人怀抱着一株铃兰，信步朝着自己走过。&1t;p>

不知道为什么，沈秀呆愣愣地蹲在原地。粘在鞋上的雪融化成水渗进的布里，他冷的蜷缩了一下脚趾。&1t;p>

“你这败坏风俗的女人！平白的叫你在这大宅院里好好待着不成，干着那么个腌臜活还偷腥，反了天了不成？”&1t;p>

骂声由远而近，腊梅上的雪被惊扰的簌簌落下。沈秀瞧着一帮人，拖拽着什么往爹的书房走去，吓得起身窜了出去。&1t;p>

热酒滚烫，沈秀将铜壶紧紧抱在怀里，捏手捏脚的顺着长廊走过。窗子上的油纸被冻的脆硬，沈秀伸出手来，只是轻轻一碰，便碎成渣落在地上。&1t;p>

今日的书房看上去格外热闹，沈秀硬挤着人群才算走出来。瞧着站在屋檐下的老管家，怯生生的笑。&1t;p>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这是要给老爷送酒去？”&1t;p>

老管家生的一张面善的脸，在这大宅院风风雨雨了四十年。沈秀除了乳娘，最喜欢这个老管家。&1t;p>

若不是这个老管家在背后帮衬着自己一把，恐怕自己如今早就饿死在那间厢房里了。&1t;p>

“小少爷，快把酒给我罢。今日这大雪落的太急，你回去告诉你乳娘，拿把扫帚去扫扫干净罢。”&1t;p>

老管家见沈秀呆愣着不走，急得想夺过酒壶，粗粝的大手推了他一把，催促他赶快离去。&1t;p>

“他有什么不能看的？叫他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