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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无痕甚至已开始恨自己是个大嘴巴了。
倒不是说会妨碍他说出去。
第八章
认识风满楼这么多年,秋濯雪自认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他当然知道,风满楼是个很出人意料的男人。
毕竟任何人倘若有风满楼这样的本领,这样的家世,却不知道死期何时临头,都一定会变得很疯狂,可偏偏风满楼比任何人都冷静,他甚至已接受自己不幸的命运,也不曾为此怨恨苍天,嫉妒他人。
如风满楼这样的人,难免会看透许多事,变得很豁达,他的言谈举止自然也就会与寻常人大不相同。
然而今天生的事,多少还是豁达得有些出秋濯雪的接受能力了。
今天的太阳还算不错,风雪也止住了,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路两旁的树嶙峋地生长着,天地苍茫,不见人来,不见人去。
风满楼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轻,落在雪上只有轻轻一点,倘若有风打过,便连这一点都没有了;秋濯雪的轻功本比他的要强,此刻却重重落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1dquo;你有心事?”风满楼忽然道。
秋濯雪轻声叹了口气:&1dquo;这你都瞧得出来?”
他性情向来宽和,言辞鲜少如此刻薄,风满楼不由得怔了一怔,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1dquo;是为了刚刚生的事?”
秋濯雪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在雪中默默走着,风满楼的脚步也重了起来,雪上的脚印渐渐变成两个人的,过了一会儿,秋濯雪方才轻声道:&1dquo;我并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人言可畏,虽说众心成城,然众口铄金&he11ip;&he11ip;”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风满楼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虽久居山林,但并非彻底与世隔绝,更何况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并非是当年那个七岁的幼童。
这个消息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并不是完全不能预见的。
&1dquo;濯雪,你认为我还有几日可活?”风满楼稍微等了等秋濯雪,忽然又问道。
秋濯雪不语,这个问题对于朋友而言,未免太残酷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太阳的光辉稍稍淡去,风满楼与秋濯雪并肩而行,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冷静而平淡:&1dquo;何必这样忌惮死呢,死本就是注定的,每个人都逃不开。”
&1dquo;我久居山中,无人打扰,我并不认为这些流言对我而言,会比心疾所带来的影响更重。”
无论风满楼的剑术如何,无论风满楼的家世如何,世人一想到他的心疾,脸上便忍不住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操控人的七情六欲仿佛突然变成了稀世珍宝。
人人都可拥有,唯独风满楼不能。
一个人倘若无法顺着自己的心意欢笑,顺着自己的心意哭泣,他与死人本也就没有什么差别。
可风满楼仍在努力活着,他仍平静地度过每一日,也平静地面对那些怜悯与同情的目光。
秋濯雪凝视着他:&1dquo;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he11ip;&he11ip;”
&1dquo;我也一样,我不希望你经历我所经历的东西。”风满楼淡淡道,&1dquo;你应该知道,自我七岁那一日起,庄子里就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放棺材,二十多年,已换过十次,只为了让我走时不会显得太匆忙。”
秋濯雪的泪几乎已要落下来。
&1dquo;倘若那样的谣言出去,我也许还要为你再准备一副棺材。毕竟到时候,你也许不是来吊丧,而是来奔丧。”
秋濯雪:&1dquo;&he11ip;&he11ip;”
他虽然明白风满楼的意思,但一下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甚至不得不承认风满楼说的很有道理。
两情相悦的谣言传到最后,必然是同生共死,要死要活,即便秋濯雪自己不肯&1dquo;殉情”,可在所有江湖人的心里,都会为他盖上棺盖,把他彻彻底底当成风满楼的未亡人。
秋濯雪的脸不禁扭曲了一下。
&1dquo;你每年都来,带来的药各有不同,无一不是难求的神药,而且你怕药性太重,大多都是固本培元,温养心肺的药,我知道,你倘若肯卖出去,只怕江湖上不少人花了钱还要欠你一份人情。”风满楼并不在意他的脸色,很快就继续说下去,&1dquo;能够做出这些药的大夫,在这江湖上本就不多,想要搜集制药的药材,恐怕更难。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办法为你做任何事。”
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
秋濯雪轻轻叹息:&1dquo;你是我的朋友。”
&1dquo;你也是我的朋友。”
秋濯雪已无话可说,他也知道什么都不必说,他愿意为朋友付出,难道朋友便不可为他付出吗?
尽管&he11ip;&he11ip;付出的实在有些太多了。
秋濯雪忽然笑了起来。
&1dquo;怎么了?”风满楼问道。
秋濯雪摇摇头,叹息道:&1dquo;我只是在想,倘若日后我遇到喜爱的人,她却忽然说,我可不敢跟风满楼做情敌,那场景该是什么模样。这世上敢与你为敌的人,本就不是很多,我想来想去好歹还能挑拣出一个越迷津来,女子恐怕是完全没有了。”
风满楼一下子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秋濯雪只是朗声大笑起来:&1dquo;好友啊好友,你生性豁达,这本是好事,只是倘若日后遇到喜欢的女子,千万不要同她说,我已准备好你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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